過去。

艾明腳下不停，仗著身高腿長，一下子就走到銀杏林深處。

她加快腳步沖到他面前質問，“剛剛那是什麽？你為什麽那麽做？”

艾明揚起眉，上下打量她的舉止搖搖頭，仿佛在說，身為一位凡雅族的殿下，她也不太註重禮儀。

“你根本不欠我什麽，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補償我！”艾兒氣的雙拳緊握。

一直找不到合適機會同她多說幾句，這下可得逞了，這場認輸還算值得。屈屈一個單項比賽，他還不放在眼裏。

艾明無所謂的笑了笑。

“你到底在想什麽？”他不回答，艾兒繼續追問，“我要堂堂正正的贏你，不需要外援，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能贏你！”

艾明徐徐綻開微笑，就如同那場獵與被獵的游戲，她對他放話時一般。

“你說話啊！”雖俊美卻犀冷，他的笑總讓她毛骨悚然。

沈默許久，他的笑如鴻羽飄落，喚道，“艾兒……”

“不許你這麽叫我！”她越發暴跳了，只有最親近的精靈才能這麽叫她，他怎麽可以？

“艾兒。”艾明不管不顧，望著她氣的鼓鼓、毫無凡雅殿下優雅的儀態，沈穩的聲音不起一絲波瀾——

“我們成婚吧！”

to be continued……

☆、Chapter69.暮星之羨

金黃色的銀杏葉片上依然鑲嵌著一道充滿綠意的邊，大片大片樹冠像金色的雲在風中輕輕晃動。

——“艾兒，我們成婚吧！”

艾兒神色不變，努力在腦中搜索跟這句話發音或語法類似的所有辛達林語，已確認自己聽到的不是她想那個意思。

“我們成婚吧。”他再用辛達林語說了一遍。

她想起他折斷指骨的冷酷，他說沒把她放在眼裏的輕蔑，面對她不住搖頭的譏諷……，在他的眸中搜尋戲謔的成分，在他的唇邊尋找挖苦的痕跡。

“不，不是玩笑，也不是諷刺。”艾明又用昆雅語重覆了一遍那句話，“如果你還是不懂，我可以用通用語再說一遍。直到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為止。”

“別說了！”她喝止。

“很好，你懂了。那你應該知道，跟我成婚，對你只有好處。”

“好，好處？”

她還不理解婚姻的神聖，但她知道喜歡的滋味，懂得愛的重要，那都與這個詞無關。

“是的。你的魂魄極不穩定，在雙樹中孕育萬年才成熟，隨著中土精靈力量的消退，你的肉體會加速被靈魂消耗。跟我結合，會幫助你穩定精魄。還有那些你無法使用的咒術，做不到的事，對我都輕而易舉。至於你在海外跌宕百年尋覓的來歷與身世，我也可以告訴你線索。”向來沈穩的聲音講到最後居然帶著一絲蠱惑。

一時之間，艾兒竟不能開口。

“那些非我族類的爭執，那些短視的辛達們所不能理解的想法，在我這裏也完全不成立。你是諾多女王收養的殿下，而我是凡雅的未來之王，不會有親族反對的麻煩。我們同族，也不會有手足相殘的利益沖突。”

他靠近了一步，緩緩的道，“我說的，對嗎？”

完美無缺的邏輯，就像他的人。但為什麽總缺了什麽。艾兒退後一步，垂下頭，不由自主想起在對她說類似的話時，萊戈拉斯狂跳的心率，急促的吐息，發燙的身體……，都在表明他的投入，他的渴望。而眼前的精靈表情淡然無謂，話語冷酷犀利，仿佛在談論一場與他無關緊要的策略！

過了半響，她才輕輕道，“艾明，你真可怕。”

艾明微微揚眉。

“你真的沒藥救了！”艾兒擡起頭，“就連說最感性的話時，你也在腦中用最理性的方法計算過！”

艾明的綠瞳微微縮了一下。

她輕笑又搖頭，“無論什麽情況，你都會迅速計算出對你而言最有利最省事的方法來達成目的。成婚是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把我拴在你身邊！你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完成英格威王的要求，繼續至高王的清秋大夢！你根本不考慮婚姻對於你我意味著什麽，雖然我也不懂，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場精心計算的利益交換。你只考慮過我是你的同胞，我的身份配得上你，也不會威脅到你，這就足夠了。”

她擡眸望著他，一字字反問，“我說的，都對嗎？”

艾明的臉色更加幽深。

林中只剩風聲呼嘯。

在艾明棄權，艾兒怒氣沖沖的離去，萊戈拉斯突然心中一跳，莫名的很不安，下意識的擡腳追去。

秋風就像一雙手，將翻飛的銀杏葉撥開，把如雲的銀杏葉簾卷起。

遠遠地，艾明和艾兒在一片開闊銀杏林當中相對而立，在風動葉舞中聽不清楚交談。偷聽別人的談話很失禮，但萊戈拉斯的腳步卻無法挪動。

這時，艾明開口，“那麽，你的回答呢？”

什麽回答？

他意識到他錯過了非常重要的一段談話。

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竟是如此懼怕她的回答。無論那是什麽問題。

他們面對面站著，散發著相同的光芒，就仿佛……

——他們才是註定屬於彼此。

不！不是！

萊戈拉斯心如鼓擂。

就算是上天頒布的旨意又如何，就算是維拉註定的緣分又怎樣？

他也偏要任性的逆天而為。

萊戈拉斯大步走了過去，引起了兩人的註目。他硬生生介入兩人之間，形成詭異的三角。

他發現艾兒的眼中竟然多了一絲慌亂。

她的眸光從來都坦蕩而澄澈，即便是雙子和她的親密行禮，他在質問她乘了葛洛芬戴爾的坐騎，還有剛鐸人皇之子時，她依然是問心無愧的。但此刻，唯有此刻，她竟然慌了。

“艾明選手，裁判在找你。”他的眼睛只看著艾兒道。

艾明望著艾兒。

艾兒的眸光像是釘在了地上。

三個人都一動不動。

這時，亞玟走進了銀杏林，眸光一掃，用昆雅語道，“艾明閣下，我初來乍到，想要四處看看，您可否做個向導？”這理由實在牽強。

但艾明轉向她鞠躬，“暮星之請，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從艾兒身邊走過，他極低的道，“你剛剛眼都沒眨就揭穿我的企圖，這更證明我們是同類！”說罷優雅的引亞玟而去。

萊戈拉斯看著艾兒，語氣也格外冷硬，“他跟你說什麽？”經歷過那麽多，彼此已經有共同的認知和默契了不是嗎？

艾兒知道跟氣頭上的他說實話絕不是個好主意。但一時又想不出借口。

萊戈拉斯拳握了握又放開了，“又是沈默。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摒棄在心門之外嗎？”

“不！”艾兒連忙否認，“那是……”

“那是什麽？”他又問。

艾兒又無法回答。

“算了！”他放棄追問，他將沒落寫的滿臉，“在我知道你進入密林的那天起，你就占據我的全副心神。我考慮的只有你。而你回報給我的呢？你從不為我著想，甚至都不願意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

“萊……”

“別叫我！也別跟我說話，除非你打算告訴我真相！”

無比失望的他把她丟在金葉漫天的銀杏林中獨自離去。

“你竟然問他，他以後會不會愛你？”亞玟趴在床上，黑發散落在枕頭上。

“……是啊。”回來悶悶的坐在床邊，艾兒一股腦把跟萊戈拉斯的牽扯告訴亞玟。

“噗~”亞玟一個沒忍住。

餵，這件事還是第一次告訴旁人呢。竟然還笑！

“對不起嘛。”亞玟邊笑邊道，“我從來沒聽過這麽奇特的問法。”

艾兒微微嘟起嘴，“我有自知之明啊。我是什麽都沒有的人類孤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精靈王子呀。我只想為卑微的自己保留點希望在以後，雖然也很渺茫。”

默然半響，亞玟問，“他怎麽回答？”

“他說不會。”艾兒更加郁悶的說。

“噗~”亞玟又一個沒忍住，掩口輕笑，“這的確是他的作風啊。”

說實話，她都覺得個性直白的萊戈拉斯和心思單純的艾兒在一起好相配。這麽可愛的兩個人。

“他還說他不會愛上浮游……”

“啊，好狠！”亞玟還在笑。

“最難過的是，我竟然同意。”她好想哭。

亞玟的笑容也淡了，輕輕道，“所以，你才義無反顧的選擇做精靈了。要證明給他看。”

艾兒點點頭。

亞玟輕輕一嘆，“艾兒，或許身份註定是不平等的，但是在愛情面前，眾生平等。自古以來，人類與精靈通婚的先例也不是沒有啊。”

艾兒搖搖頭，“你會這樣想，因為你是亞玟。不說暮星本身就是光芒耀眼的存在，你那麽聰明博學，你的父親是中土最睿智的精靈，你的外婆是來自西方仙境的光明之女，你的哥哥們是馳名天下的英勇戰士，你的老師是上古諾多的金花領主。怎麽看萊戈拉斯都跟你更相配！”

說到最後，聲音都哽咽了。當第一次看到萊戈拉斯在黃金森林裏問候亞玟時，她只是自卑，而此刻，則是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難以言喻酸酸滋味一直在心裏發酵。她又不能生亞玟的氣，因為她是那麽喜歡她。如果她是萊戈拉斯，也會挑亞玟的。

“可他並沒有愛上我啊。艾明那家夥看起來不也很高貴，但實際上呢？”亞玟翻翻眼睛，“所以，那些都是狗屁。”

亞玟居然說了一句粗話，偏偏還那麽優雅。艾兒噗嗤樂了，她很喜歡亞玟為她出頭的模樣。“可是你擁有所有我想要的。你根本不需要去問，都有無數人捧著自己的心來求你眷顧。”

亞玟慢慢起身，伸手撥開她的長發，“你可知道，我好羨慕你。”

“你？”艾兒瞠目，指著自己的鼻尖，“你羨慕我？”

亞玟點頭，“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只來源於書本。小時候，每次我想出遠門，父王都會難過好幾天，直到我自己放棄。哥哥們太調皮，我總想著要很乖巧，決不能讓父母操心。我的所有選擇都要看著外婆和父親的神色。所以，那個時候，你走到謁見大廳，對著凱勒鵬大人堅定的說你的選擇時，我真的好羨慕你，羨慕你可以自由選擇，走自己的路。”

愛隆說過，這座華麗的宮殿就像囚禁萊戈拉斯雙翅的金籠，艾兒從來不知道自己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他人來說也這麽彌足珍貴。

“我好想像你一樣用雙腳丈量這個世界；用自己的五感去了解埃爾達；經歷過無數風雨，摔倒再站起；自己選擇愛人，問他可否愛我；在永生的性命裏，哪怕只有一次，為自己做主！所以，看起來擁有一切的我有一樣東西卻不曾擁有，”亞玟捧起她的臉，“是勇氣呀，這就是我最艷羨你的地方。”

艾兒一笑，不知道為何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那時候你是什麽都不懂的人類少女，光要人家愛你，你又不愛人家有什麽意義？”亞玟笑了笑，“除了精靈王子的俊美和箭術，你真的了解他？你知道他受過的挫折嗎？你體會得到他最深的苦痛？你懂得他最需要什麽？你知道他的夢想和追求嗎？”

“我現在知道了。”艾兒低低的道。

“那就拿出你的勇氣去告訴他吧。”亞玟手指輕輕在她鼻尖一點。

告訴他吧，否則連唯一擁有的能讓亞玟羨慕的東西，她也喪失了。

兵器格鬥越來越激烈，艾兒也漸漸控制住了自己的出手和脾氣。她對陣過也見識過使用長劍，短刀，彎刀，還無數快的看不見的暗器的對手。

瑟蘭督伊命艾兒去觀看每一場比賽，因為時間有限，她無法像其他精靈那樣有豐富的戰鬥經驗，所以只能利用她超群的學習能力彌補。

而她在每一場戰鬥之後，旁人都能驚訝的發現她的能力又提高一個級數。

學會兵器格鬥的她，現在漸漸散發著如同塔瑞爾、別的少女沒有的英氣，比十足十的嬌媚還要吸引人，萊戈拉斯看得目不轉睛。

當艾兒贏了亞拉芬之後，瑟蘭督伊望著高臺上的她對萊戈拉斯意味深長的道，“她現在每踏一步，都距離你，距離那泰尼魁提爾的最高峰又進了一步。”

萊戈拉斯默然不語。

最後留下為數不多的幾個選手。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雪精靈也赫然在其中。她身體各個部位都能自由幻化成晶瑩剔透的雪花或雪霧，她利用這種靈活多端的形態來攻防，因為那是她本身的特點，沒有借用咒術。但走到今天也是極限了。

諾多精靈葛林高手持一把上古諾多族打造的寶劍，輕靈而鋒銳，劍身一面雕著上古十二諾多貴族的族徽。另一面是遠古昆雅文字描述奧力的種種神跡，急速舞動時，那些徽記會變成了火紅色，他整個人就像他的名字，如一束「懸掛的火焰」。

他利用高超的劍術像張開的一道道火網，將雪精靈控制在一個狹小範圍內，最終取勝。

瑟蘭督伊輕聲在她耳畔道，“他會是你最後的對手，小心點！”

望著葛林高高大矯健的背影，那柄上古利劍的犀銳，艾兒沈沈的點頭。

背部著地，喘息著，順著眼前閃光的劍尖一路掃過瑟蘭督伊握劍的白皙而骨節細膩平滑的長指，再往上一擡，艾兒的眼睛對上了瑟蘭督伊冷酷的雙眸。

“別以為我沒看出你走神了。”

瑟蘭督伊長劍一轉砍向她的右頸側，她往左一偏而避開，毫不懷疑閃的慢點，她的頭發與脖頸都會斷開一道口子。

“你剛剛至少有三次機會下手！為什麽遲疑？”他撤劍回頭。

不得不承認，艾兒的勤學苦練實在少有人比得上，身為她的老師很是驕傲，難怪瑟丹他們個個稱讚。她現在無懼任何對手，只是心裏還欠缺一點。

“怪我下手太狠？”深藍的眼眸先緩緩移向了她，頭才跟著回過來。

艾兒輕輕點了下頭，汗珠順著尖尖的下頜滴落。

“戰場上的敵人，那些半獸人，妖獸，座狼只會比我更狠！”

艾兒迅速抄起落在旁邊的短劍，揚手幹脆利落的甩了過去。但瑟蘭督伊動也沒動，眼也沒眨，匕首落在他腦後的樹上，甚至還離著老遠一段距離。

“殺戮與暴虐。”艾兒輕輕嘆了口氣，“我想我永遠做不到……，我怎麽可能贏得了艾明、葛林高、萊戈拉斯王子那樣的對手？”

瑟蘭督伊刷的一聲還劍入鞘。木精靈們趕上前，替他把柔滑的淺金色長發撩起，給他披上長袍。就見他唇角輕輕一揚，“走，陪我喝酒去！”

每當他需要獨處，需要平靜時，瑟蘭督伊總喜歡逛他的酒窖，聽著葡萄酒孕育的聲音。

“葡萄酒是有生命的東西，裝瓶後仍然會繼續成長，成熟。”他對身後的艾兒道，“直到被飲下，與你的身體融為一體。”

艾兒微笑低吟，“昨天晚上，酒的靈魂在酒瓶裏唱歌。”

瑟蘭督伊霍然回首，眉毛一擡。

艾兒微笑解釋，“一位人類詩人寫的，我現在總算明白了。”

“沒想到愚蠢的人類也能寫出這樣美妙的詩。”大王甚是滿意。

只要懂酒立刻就能獲得他的青睞。艾兒深知，雖然看起來同樣的不可測，但瑟蘭督伊和艾明的確完全不同。瑟蘭督伊像一杯葡萄酒，縱然孕育了很久的時光，卻依然可以清澈見底。但艾明卻像是一口井，完全看不出深淺。

“葡萄酒的擺放一定是要傾斜的，保持木塞永遠是潮的。”瑟蘭督伊給艾兒斟了一杯。艾兒的酒力實在普通，但大王的酒可不敢推脫。

“來，輕輕啜一小口含在嘴裏，”瑟蘭督伊輕輕晃動著酒杯，滿意的看看了掛杯度，教艾兒如何品酒，“讓細膩滑爽的酒汁在唇齒和舌尖顛來蕩去，彌漫在口腔的香味縱然入喉後仍餘味繞口。”

艾兒依言去做，果然回味無窮。

“葡萄酒是一首浪漫的詩，能在身體裏輕柔的燃燒。”瑟蘭督伊將酒杯置於鼻下，聞了聞酒香，深幽的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

隨著更多的酒液在血液裏奔騰燃燒。艾兒眼前變得迷蒙，思緒也慢慢脫離身體的禁錮。

“在生存試煉，你面對的是大自然；在睿智試煉，你面對的是歷史。”瑟蘭督伊晃著酒杯，“瑟丹和愛隆的用意極好，不過這世上最不可測的並非殘酷的自然和淵遠的歷史，而是心，精靈的心，人類的心，你自己的心，這才是最可怕的敵人。這就是在我的試煉裏，我要你面對的！”

“可是，我該怎麽做？我永遠做不到像你們那麽狠絕！”艾兒的瞳光有些渙散，說話也沒了平時的尊敬，反而帶著一絲撒嬌意味。

“當你來到我的王座之下，我不敢相信你有那樣的智慧和力量完成那些試煉。不過當我了解你對生存的渴望和勝利的執念，卻信了。”瑟蘭督伊輕輕啜一小口含在唇齒之間，入喉，話語隱隱帶著讚許，“世界的蒼茫廣大，對陣你孱弱的身軀，你的回答不是征服而是生存；埃爾達數萬年的浩瀚歷史，對陣你屈屈數百年的壽命，你的回答不是從頭推翻而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轉頭看著艾兒微微暈紅的雙頰，“那麽，在我的試煉裏，面對最強大的敵人，你的回答是什麽？”

瑟蘭督伊王果然也有一幅極深刻的心思，也看懂了她。

靈光一現，想起來萊戈拉斯在春季賽前教她的，“不是硬碰硬而是以柔順的姿態耗盡對手的精力，再伺機絕地反擊？”

瑟蘭督伊滿意的頷首，持水晶杯輕輕與她碰了下杯，“Cheers！”

艾兒依然沒有開口對那天的事情澄清。

萊戈拉斯多了很多閑暇自處。用過晚餐，木精靈們告訴他，晨光在陪陛下喝酒。回他的房間，立刻發現桌子上多了樣東西。

他拿起一看，是一個精雕細刻的金盒子。如一本書般大小，約一指長的厚度，書脊與封面都刻畫了古籍的雕花，看上去精美絕倫。他卻打不開。

手指沿著四周滑了過去，註意到側面的書頁上有著好多幾乎淡不可見的痕跡，像是某種精致的鎖扣。

翻過來，背面正中有個六角形的凹槽，這應該就是鑲嵌鑰匙的地方了。

木精靈們不會隨便進他的房間，這本如金匣般的書來自誰就不言而喻。

留了一個鎖住的盒子，又不留鑰匙。她到底想說什麽呢？

天色漸晚，艾兒還沒回房，他有些掛念，還是趕去酒窖。

一進陰涼的酒窖，就見她衣衫單薄的趴在桌上，臉紅的不正常。頓時有些不高興，父王也真是，艾兒的酒量差的就跟她的身手一樣，喝醉了就扔在這裏，著涼怎麽辦？

拿了鬥篷密實的包裹起來，一把抱起來，也不避嫌了。

艾兒視線不對焦，本能的掙紮。

“是我。”

聽到他的聲音，艾兒竟然放松緊繃的身體，雙手自然摟住他的脖頸。他的皮膚如玉般溫潤，讓她發燙的臉蛋不由自主想要貼近，消散她體內燃著那把火。

萊戈拉斯愛憐不已輕輕回蹭了蹭她的臉頰。惹來她舒服的輕吟。果然是醉了，她平時哪裏會這麽粘他。

艾兒在他耳畔嬌聲嬌氣的道，“勒茍……斯，對不齊，別生窩的氣嘛……”

醉的人都認不出來，話都說不清楚，還不忘道歉，那還惹我生氣！想歸想，手還是不由自主的抱緊一些。

“萊萊，別不理我嘛……”她蹭著他的脖頸，慢吞吞的道。

語速慢了一倍不止，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嬌嗲，還“Leggy”呢！讓他忍不住起雞皮，可是聽到後來竟然覺得好可愛。

這個樣子送回亞玟那邊實在不放心，也會招來一番盤問，只好帶回自己房間。

誰知道艾兒極不安分，還說要去練劍。被她折騰的快要抓狂，萊戈拉斯只好一把抱起她躺在床上，按住又蓋好被子。她竟然嬌嚷著很熱亂蹬。裙子上撩露出修長玉白的雙腿，領口也自己扯開，雪白瑩潤的胸口弧度也在刺激萊戈拉斯的神經。

“要想讓我不生氣，你就快點給我睡！”真想直接敲暈她算了。

“嗯，好。晚安！”終於安生下來的她還口齒模糊的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還問為什麽？

從星墜噴泉後，他幾乎是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沒想過為什麽，可是近來他越來越清楚那個答案是什麽。

“等你清醒時，再告訴你為什麽……”他低啞的回答。

窗外的夜色黑沈沈的。他的心也有些沈。

就像那個打不開的金盒子，找不到鑰匙，也不知道該怎樣敲開她的心門，他只好站在門外。

探頭一看，她呼吸均勻，雙頰紅暈，已然熟睡。

這已是第二次她毫無防備的在他懷裏，他的床上熟睡了。他頭痛的覺得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撩開她的長發，在她柔嫩的臉頰，細膩的脖頸，嬌俏的鼻尖，淘氣的耳尖上一一印下親吻。

“下一次，我可決不許你再這樣了……”

to be continued……

☆、Chapter70.上古劍術

“昨晚艾兒沒回屋呢。”亞玟問，“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咳咳……”萊戈拉斯差點被口水嗆死。

密林秋天的早晨最是清爽愜意。林間環繞著薄霧，五彩繽紛的林木香氣四溢，鮮艷奪目的花朵點綴草灘。王子正陪著公主在林間散步，沒想到公主突然如此一問。

“陪我父王喝酒喝醉了吧。”顧左右而言他。

灰眸望了他一眼，帶著伊萊丹的深意和伊洛赫的俏皮，“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萊戈拉斯竟然脊背發涼的想起了愛隆恐怖的禮儀課。

“有些東西越沈越香，有些事情越拖越臭！”亞玟說了句通用語諺語，“what is done can not be undone。”

萊戈拉斯不懂。

亞玟嘆氣，“盡快把鮮肉做成烤肉，葡萄釀成葡萄酒呀。”

萊戈拉斯明白了。這個美貌公主完全不是表面看來那麽無害啊。跟搞破壞的兩個哥哥還有老學究愛隆不同，她究竟來做什麽？

至於那個「鮮肉」，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何跑到了萊戈拉斯的床上——他已經不在那裏。摸著熱乎乎的臉頰脖頸卻怎麽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手指撫摸著從脖頸裏勾出一根細鏈，連著一根打造精致的吊墜。大戰在即，本不想分神，不過想要告訴他真實想法的心願一天比一天強烈。

單項比賽的決賽即將到來。艾兒在林中邊瘋狂練劍邊琢磨戰術，拒絕提供策略的瑟蘭督伊卻一大早巴巴趕來看她練劍，仔細觀察劍的落點，沈吟了半響，看著旁邊揮灑汗水的小家夥——她的戰略若真如他所想，那還真不簡單呢！

“在遠古，一些德高望重的精靈劍客組成一個古老劍會，是泰尼魁提爾委員會的雛形。他們數千年來都在用古老而深奧的劍術哲學與藝術熏陶一代又一代的精靈戰士，但第三紀元盛世後，這些劍術基本都已失傳。”

瑟蘭督伊突然開口講了這麽一段，艾兒忍不住問，“我猜，您也曾是劍會的一員吧？”所以手持長劍才有那樣淵渟岳峙，難以望其項背的氣魄。

瑟蘭督伊只笑不答，“比起當代的年輕劍士更崇尚的正面進攻和防衛，有效的沖刺和還擊。遠古的劍術更加講究對埃爾達的感知，心神合一的修煉，使用更加高等的環形防衛以及全攻全守策略。這種劍術……”低沈悅耳的聲音多了一絲蠱惑，“我連萊戈拉斯都沒有教過！”

艾兒沈吟，“因為他個性率直？”

一點就透。瑟蘭督伊點頭，“還有，這種劍術非常耗心神和精力。遠古的伊露維塔子女比其自行繁衍的後代更加強健，迅捷，覆原能力也更強。現在的精靈很難有精力和體力去施展這種威力強大的上古劍術，甚至見都未曾見識過。”

這番話令艾兒很心動。她每一天都在距離泰尼魁提爾之巔更進一步，萊戈拉斯就在那個頂點等著她。但如果她一直跟隨他的腳步，她永遠沒辦法贏他。

“你的周密心思，洞察力和靈活性都適合修習這種劍術，它能將你的策略發揮到極致。但也極考驗你的專註，體力和意志力。”楓林中的瑟蘭督伊說著，微微偏過頭，“你要學嗎？”

“上屆冠軍沒有學過、年輕精靈也沒有見過的劍術？”艾兒揚起唇角——

“當然要學！”

菩提樹下，萊戈拉斯思考了很多戰術，也沒有一個能讓艾兒完勝葛林高，不由的暗嘆。

樹下掛著一個項鏈，在陽光下反射著奪目的金光，萊戈拉斯把那根項鏈取了下來，吊墜觸手還帶著一點溫度。仔細一看，是個打造精巧的六角形鑰匙 ，背面像是嵌在什麽地方。

收進懷裏藏好，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用鑰匙嵌進那本她前幾天偷偷放進來的盒子背面，只輕輕一轉，就聽喀喀喀連續數聲輕響，書脊書頁上的鎖依次打開，輕而易舉的把之前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打開的書，從背面翻了開來。

打開第一頁，他就呆住了。

那是一張炭筆的素描。

畫面上是一片森林綠野，連樹梢的葉片都仿佛帶著露水。數道晨曦撥開天空的朵朵雲團，投射下來。靠著樹有個英氣勃勃的精靈，半側著臉，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閉目間似是沈思，又似沈睡，發絲輕舞，衣角微擺。

雖只是寥寥數筆，保持著靜謐與鮮活，粗糙又細膩，平實且覆雜。

這是他！

是畫在一張航海用的帆布上，貼在書頁上的。

萊戈拉斯心中劇跳，醒悟到這是她出海那段時間畫的。

在第一頁他就看了良久，翻到下一頁也怔住。一個女孩站在金色天幕下孤身遠望，視線盡頭，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大角鹿。

那是在天幕下告別的情景，那時候他只顧著考慮父王還有薩魯曼的話。

再翻過一頁。他一眼認出是黃金森林河谷的日出，陽光下五彩斑斕如水滴一般的熱氣球。最大的那顆上面是兩個精靈並肩。

還有一個便箋貼在某一頁裏，是他在瑞文戴爾跟她道歉時寫的，連第一次親手種的阿夕拉斯葉片都被保存的如同百年前一樣翠綠。看著自己第一次寫生疏的昆雅語，不由得微笑。

一頁一頁的翻過，心潮隨之起伏。是月落靜影沈璧的大河上撐著花苞小舟的恬靜；在伊希爾丁島的，月升大海他和她站在海浪裏的浪漫；還有他坐在淚雨瀑布下的隱忍怒火。

在一筆筆的描繪他時，她懷著什麽樣的心情呢？

中間還有不少空白頁。翻到最前的一頁，是一個手持粗糙弓箭的人類少女，在森林裏追著一道光。他怎麽也沒想通那是什麽。

下一頁，又是他。帶著綠葉頭冠，坐在高高的梅隆樹上，托著腮。紙腳有些暈開，像是滴了什麽水痕在上面。仔細回想，他去黃金森林的次數寥寥可數。突然醒悟，這是那個黃金森林的午後，他給她回答的那一次……

……那暈開的水澤是淚痕。

他看不下去了，慢慢合上書，閉上雙目。

只要找對鑰匙，他就能輕易打開她的心門——她不僅一直想著他，從一開始，她的心裏就只有他呀。

當萊戈拉斯找到艾兒時，她正在林子裏支了一口大鍋，拿著一個大勺在那裏不斷攪拌。大鍋裏咕咚咕咚的冒著泡，散發著古怪誘人的奇香。

成排的杉樹林像是提著綠裙的姑娘將裙擺一抖便換成紅袍，陽光一映，像是被火燒著，通紅通紅的映上了天空。

艾兒笑了，“來得正好！”

萊戈拉斯輕嘆了一聲，“艾兒，你有權利生我的氣。”

艾兒豎起手指讓他等等，另一手扇了扇，用力聞了聞。

她很喜歡忙些奇怪的事情，“你在研究魔藥？”他問。

她跑來拖他的手走到大鍋，把他按在地上坐下，“我在熬湯啦。你剛好來嘗嘗。”

萊戈拉斯望著那口仿佛放了巫藥的大鍋，嘴角有些抽搐，“這裏面是……算了，你還是別告訴我了。”

艾兒抓起一把葉香如薄荷，帶著白色小花的草在掌心搓揉了一下，撒到鍋裏，拿起勺子湊過去聞了一下，又撒了一把淺藍色帶著濃郁味道的草。

“你在扔什麽？”萊戈拉斯一看她往鍋裏加東西，胃都開始疼了。

“人類的魔法。”艾兒向萊戈拉斯眨了眨眼，看他一臉呆怔，笑著解釋，“是香料啦！我加了一點羅勒葉，迷疊香，剛剛還放了幾片月桂，一點百裏香，鼠尾草和少許藏紅花。還可以放點薰衣草，如果睡得不踏實。”

“你睡的都流口水了。”他取笑她喝醉的樣子。

艾兒瞪了她一眼，拿著木勺用手接了，遞到他唇邊，“來嘗一下。”

她期盼的眸光令他不忍拒絕。光潔的薄唇開啟，只勉為其難的嘗了一小口。突然之間渾身僵直，向後咕咚摔倒！嚇得艾兒連忙丟下勺子，剛奔過去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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